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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『形、色、愛、怨』談起 - 凌坤楨
2006/06/02

從『形、色、愛、怨』談起---神經語言學看迷離心識有情人間

    在男校服務,面對的是一群正值動盪期的青衿少年,他們在這階段生命的原力,常對焦於異性和情慾。而這些翻滾如潮的思慕心事,除了增添生活中酸甜的況味,有時卻也激起洶湧澎湃難以遏抑的煩躁和愁緒。
    當他們求助於我時,這些青少年情慾愛念的困擾,也常引發我的省思。
    對於各種情緒,神經語言學視為是各種心理狀態(mental state),有它特定的結構和組合,也有其生理的和內在的知覺表徵(representation)。只要掌握結構,就可以重組經驗(我們或可以比擬為因、緣的重新聚合)。因為過程簡易,早先我較常以次感元(指內在視覺、聽覺、觸嗅味覺等更基層的元素,註 1 )技術處理情緒困擾。
    有時情況比較『單純』一點,學生要我幫助他們做好自我管理,穩定心情。像是在佛青慧訊第七七期曾提到的筆者一位國三學生,讀書時常會分心想到色情的影像,讓他很煩躁又有罪惡感。因為他的要求很明確,我引導他將想像中出現的那些身體塗上怪異的色彩(綠色、紫色、棕色),再快速的幾次巨大化影像,之後那些令他不安的感覺就不見了。
    我不由得會聯想到佛經上常有些煩惱執著的對治法門,其中有些是以視覺化的心像法來轉化欲情,如經文『當思美人,身藏膿血,百年之後,化為白骨。』這種「觀身不淨,作膿血想」的法門,是要去除對肉身美色的貪愛執著,而直觀無常。所以說『當觀色無常,則生厭離,喜貪盡,則心解脫。色無常,無常即苦,苦即非我。厭於色,厭故不樂,不樂故得解脫。』
    只不過我既無此智慧,也很懷疑做一個輔導員,憑什麼幫學生去生厭離?我的一個個人信念是,情愛我執固是煩惱焦點,卻也是修行的功課。而每個人的生命經驗又是那麼獨特。有什麼情緒經驗是『該當』厭離的?什麼心境又是殊為可取?而我更大的挑戰是當學生陷入異性愛戀所引起的困擾時,我很難說服自己去介入。
    有位高三學生,暗戀校內的某女老師,之前他的班導師曾請我幫忙,因為這學生太常去找這位女老師請教問題。我的選擇是不主動介入,除非這同學來找我,或他因此有適應上的困擾。因為我認為他可以面對,而這也是一段值得面對的經驗。
    後來這位學生聯考前來找我問讀書方法,當問題解決後,他自己主動提到這個愛戀的困擾(但我並不認為他真要解決掉,因為他喜歡這種感覺,而且他也自認他不會逾矩。)因為之前是以催眠的方法協助他讀書的問題,他主動提出想用催眠來改變對那老師的感覺。
    我並不贊同,但同意一起進入感覺來探索。
    當引導他想到那女老師時,他會有內在影像──腦海中會浮現那個老師的形象,同時湧起一股情愫。我想到佛經的話,也想瞭解 NLP 次感元技術對這種情愫能做什麼改變,所以先言明這是一個測試。接著引導他去想到這老師的臉,還有她皮膚下的肌肉、血管、骨骼…我才說出這句還沒完,『好噁心喔!不要啦!』這學生就立刻從瞑想中跳脫出來。
    於是我們中斷一下,閒聊,接著我們談到電影。因為正好這陣子 HBO 重播了一部電影Terminator(國內譯為『魔鬼終結者』),講到那個生化阿諾的半邊人臉半邊機械…
    接著我導引連結到那個女老師…就進入約五分鐘的語言誘導(induction),結束後,這學生說,那個影像就怎麼也揮不去,他彷彿可以透視那老師的半邊臉是機械骨骼,而半邊是正常的容貌。
    隔天這學生又來,說他離開輔導室要回教室自習時,遠遠看到那老師,他說『那個半邊臉的怪樣就會自動浮上來,重影在老師的臉上,好恐怖,我都不敢看她。』他本來是要趕快避開,但被老師叫住談話,有足足半個小時低著頭不敢看老師的臉。然而『可是我聽聲音就覺得很好,慢慢的,對老師的害怕就漸漸消失了;但是現在想到老師或看到老師還是會一下子心裡有怪怪的感覺。』
    我和這學生都對這現象頗有興致,就進行第二輪的測試─加入聲音的改變部份。請他想一個他生活中討厭的人,是一個一說話就會讓他有反感的,把那人的講話聲音,和他老師談話的聲音,同時相混在一起。再一天他來時,滿臉迷惑地說,今天上課當老師說話時,他會有厭煩的情緒。(按,將兩個相反相對的刺激同時中和,是 NLP 技術中,很基本的一種應用。在此我用的是雙心錨技巧 re-anchor )
    (第三次學生來時,我們經過討論,將這些感覺都還原了。)
    我仍然不瞭解情愛的本質,也不想對它操弄些什麼。只不過,我在想,是什麼在讓情愫作用?在陷入愛戀(英文不也說 fall in love嗎?)的過程中,我們是否可以有一些覺察和選擇?
    像上述做法,是連結兩種形象(白骨與佳人)而去掉原來的愛執。另外有些做法是,改變那內在影像的次感元如遠近、距離、位置、顏色、亮度等等。這種類型的做法,我有一個比較完整的處理經驗,約在兩年前有個高二學生強烈地迷戀某個代課女老師。他非常煩惱,幾天下來心神不寧,也產生諸多生理癥狀,像是睡不好,吃不下,精神恍惚等等。他找我希望能去掉這種感覺(『老師,你只要能讓我不要再想到她就好了!』),我很猶豫,經過三次協談,第三次才決定用這種方法。
    首先我請他回想(在腦海中看到)這位女老師的形貌,結果他無法看清容貌,只是個輪廓,很亮,而且沒有背景(或者說背景黑暗,只是一團亮而刺眼的輪廓線),此時他立刻就心跳加速、不能自已…
    我導引他讓那團模糊而又感覺強烈的形象,做三次三種層級的轉換(動態到靜態、彩色到黑白、急速變大變小),才讓他心情平復。隔天他進教室看到那女老師,沒有感覺。(這位三十多歲已婚的女老師隔週完成代課就離開了,這也是我選擇為學生做這種技術的考量因素之一)
    在這個案例中,男學生無法清楚在心裡看到那迷戀異性的影像。
    很有趣的是,我問過一些陷入熱戀初期的人,通常都不太能在腦海中重現對方的容貌,只是個概略輪廓,而伴隨著強烈情緒(愛戀)。這種無法在內在看清對方的現象,讓我聯想到,有的心理分析學派指出愛戀感是一種自我投射,而將對象完美化的過程(其中,此派學者 Putney 更狠,他認為「迷戀愛」是一種轉移性精神官能症( transference neurosis))。所以有人說愛情是盲目的,而等到雙方彼此看清了,有些人就開始在關係裡有問題了。有人可以面對、通過而成長;但大部份人則是重複這過程,或是換個對象循環──楞嚴經說了:汝愛我心,我憐汝色,以是因緣,歷千百劫,常在纏縛。
    這些經驗和思索,或許是讓我開始去相信,我們有一種流動的本質,而心緒感知等諸多現象,都源於六根因緣如何去攀援。還原解脫之道,就只是觀,和覺。如上引經文『觀色無常﹍』,我並不認同對於愛執,去否定斷滅它,就真能去愛絕欲,洞見無常。金剛經有云「於法不作斷滅相」,壇經也以秀、能二師所題「勤拂拭」與「無一物」來揭示其差異。或許觀照是融攝,進入一個更大的框架、覺識裡。
    對於這一點,神經語言學有它雖粗淺但善巧的觀點:我們看事物的角度已經固著僵化,而此固著的內在影像(是一組心智編碼,)也緊密連結一組對應的情緒和認知。所以改變看事物的角度,改變觀看事物的框架,也將帶來釋放和轉化。
    我們常聽說:「我們各自戴著自己的眼鏡看世界」,或是「我們可以換個眼光看事情」。以下就簡單地介紹 NLP 中,改變事物框架( re-frame,或譯『改觀』)的方法和程序。
    一、進入內心,進入那個情緒或那件讓你有情緒的經驗事件,讓內在浮現影像
    二、讓影像與自己維持一個適當的距離──若太近,會整個陷入情緒裡,難以脫身釐清;太遠,又會冷漠與無感覺。適當的距離指,會有感覺,而又能看到此影像的輪廓邊(因此能看到整個的影像事件)。
    三、問自己:我從這經驗中學到什麼?我的這個情緒為我有什麼意義?
    四、將影像加邊框,你可以挑一個特定的邊框,看那質地如何轉化這影像帶來的感受。例如加一個木質框、或黃銅框、白金框……(邊框能轉化並隔離了影像及情緒)
    五、去注意到邊框外其餘的空間,那更大的生命背景有什麼風貌?(擴展視野,這會帶來覺察──始終有比我們那煩惱的小小自我更大的存在,它更穩定、更開闊…)
    以上步驟的第三、四、五每個都會帶來情緒轉化和意義的提昇。並用最佳,若進行第三步或第四步時,已然不復有原來情緒時亦可停止。
    擴展心靈空間,我們可以放大到更大的空間架構裡,或者更長遠的時間架構裡。
    我有一位朋友,和我談到他為何今日會到此局面,總會耿耿於懷地提及他早年的一段遭遇,有人傷害了他。即使事過十餘年,已成年自主的他,仍怨慲地說他很難再相信人,還有『我一輩子不會原諒他。』多強的怨念啊!
    當他不能釋懷(let go),那個懷恨的對象將緊緊地攫獲他的生命能量。事實上,或許更是當事人自己不放開,牢牢地抓住這段受害的經驗,將自己鎖在一個悲憐的牢籠裡,舔自己的傷口。
    (所以在心理治療上,寬恕的意義不在於原諒那個傷害我們的人,而是讓我們能從這糾結中解脫,為自己作決定,釋放自己,重新得回耗置的生命力和自由)
    這樣的一個「早期決定」,是他在那次經驗中,『學到』了他是個受害者,並且做了一些自我限制的決定,像是『我不值得』『我很可憐』『人是壞的』之類的深層想法,形成他對己對人的信念。
    當我和他進行「更改早期決定」的練習時,框住了那次經驗的影像,並且抽身置於一個更長遠的時間向度時,他有機會看到那個過往──也只是個過往,他也可以『用新的眼光看舊的事物』(註 2)。他更能看到現在和將來,還有他可投注什麼決定來更改他對自己生命的『詮釋』。
    (事實上,在過程中,這些「動作、步驟」往往由潛意識來主導進行,生命總會尋求它自己的完滿與美善。只不過它以往被困住了,猶如以管窺豹,難見生命的全貌)
    透視這一生,每個經驗都足惜;回首所來徑,也缺不了任何一個步履。
    像是我有個高一的學生,很不能自我肯定。談話時他提及從小在家中和學校裡的一些挫敗…我聽到一個生命的低微無力。
    在進行過往影像加框時,很有趣的是,他半瞇著眼直視前方說,這些影像都變成壁上的畫,一幅幅排列掛在身旁兩側(我只引導他為一幅影像加框,他自己內在會全自動地替過去那些負向經驗一次全體做好加框處理;而且自動做好陳列─隨著發生時間的早遲順序),我再引導他往前方漫遊,並且邀請他在前方也許可以畫上、裝上喜歡的圖畫影像…裝置他喜歡的這個走廊…並且去悠遊和享受…
    我們所做的就只是擴展,去加深對生命長度的觀點,這可以帶來經驗的重新定位與詮釋。以這位學生來說,那些過往的傷痛,都成為裝點他生命長廊的景象。其中帶來了學習和增長,個個都值得欣賞,都讓他這人生豐富而多姿。
    怨憎會,愛別離,人有不可免的諸多苦惱,或是自設籠牢?
    也許只是去透過心智結構的重組(時間空間架構、感官六根的投影變化等),來長養能跳脫而綜觀全局的眼界。
    我們真的可以為自己做更多。
    這就是人世,也是我們的心識,迷離,而有情。
    但是,還有覺識,還有自由。

    註 1:對於神經語言學和次感元的概念簡介,請翻閱佛青慧訊97年11月版第77期。
    註 2:這句話是家族治療學者 Virginia Satir 所說的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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